教育就是老農和小苗的關系，老農提供環境和適當的幫助，小苗自己在長，而全部教育的美景，教育的真實過程，都在小苗自己的豐美生長之中——

　　清華北大招生之爭的聯想

　　文|郭思樂（華南師范大學教授，博士生導師，廣東省教育科學研究所所長）

　　爭生源的故事層出不窮。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都在爭生源。這可以理解，因為他們后期要考試，生源好，考試成績就會好。令人詫異的是，大學也在爭生源，而且，最好的兩所大學，清華北大爭生源爭得出了彩，以至教育部都要出面干預。人們說這樣的名校像小孩子似的在爭一樣東西，太可惜了。網上的描寫很滑稽，甚至有一點“親民”，平時在我們心目中云端之上的偉岸之校，薈萃斯文的地方，他們的代表的掐架，“把人逼到墻角”，“家長坐地起價”等等。

　　雙方的校方都對此發表聲明，對于這種現象進行了批評，這事也本來可以告一段落了。

　　但我們覺得，真正值得注意的，不是這件事情本身，倒是現象的后面，似乎有值得我們擔憂的地方。

　　這就是，為什么，從什么時候開始，這些超級大學，就開始關注生源競爭了？按說，大學之間沒有什么統一測評，如果有，生源高考分數的微小差距也影響不了什么。大學會如此關注生源，定有原因。

　　為此，我們來回想一下，什么時候開始，就設置單獨招生了，后來的發展表明，這種單獨的推薦式招生，效果并不見得很好，倒是有例證反映出某些大學的公信力和誠信程度，還夠不上來消費這樣高級的招生方式。本文不想去深談這些方面的敏感問題，我們更關注的是后來又產生了“華約”和“北約”，而后又出現了朱清時院士的南方科技大學的改革，都是把改革的核心，放在招生上面。而且這次的招生掐架已經達到了錙銖必較的程度。人們大惑不解，都拿到一個省前幾十的學生了，還爭成這樣。

　　所有這一切都說明——生源至上，已經漸漸的在這些大學中有了市場，有了地位。問題是大學不是想要炫耀我招到了誰，而是想要依靠這些生源的差距，來創造出口的差距，這不能不使人產生巨大的疑惑：大學的教育力哪里去了？大學的教育力的信心，什么時候消磨了？

　　從一開始，清華北大就不是因為招生好，而是因為造就了英才，有了卓越的科研成果才耀名于世的。教育力和創造力是學校的靈魂。

　　大學是培養大師的。所謂教育力，就是有教無類，因材獲教，把數學分數幾乎為零的錢鐘書培養為文學大師，把初中畢業的華羅庚培養成數學大師，把沒有學過物理的中村修二，培養為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的這類精神，這類的文化。

　　按此而言，作為清大北大這種級別的學校 ，應當是卓然大氣，對于政策可以進入兩校的學生，都一體歡迎并且加工成才。越是大氣，就越看得到學校的抱負和學校教育的力量。反之，醉心于招生之小道 ，失去育才和創新的大志，就會與諸葛亮說的那樣，年與時馳，意與日去，遂成枯落。

　　錢學森之問，兩校首當其沖。長期培養不出尖端人才，出不了大師，缺少沖擊性的研究成果，這可能就是問題的所在。

　　當今之事，不僅要給招生組做批評，更要給學校文化來一番檢點，這就是生本的文化，創新的文化，培育大師的文化。

　　我只揀我熟悉的來說。什么是生本的文化？

　　今天讀騰訊新聞：“美國創業家馬斯克的超級高鐵計劃距離成為現實還有很遠的路要走，但是美國伊利諾伊大學的學生已經建成超級高鐵的縮小模型，證明其至少在小規模狀態下可正常運行”。領導此項工程的畢業生豪爾頓說：“我們不得不對模型進行簡化，比如我們使用滾動軸承代替空氣軸承。對于我們的模型來說，在一個學期內植入復雜系統似乎是不可能的，我們認為將來會有后繼者繼續我們的工作，并大力推動它取得進展”。這個事例所反映出來的人和教育呈現出來的特質、理念和方法，以及責任感，就是生本的。

　　生本教育認為人有語言的本能，學習的天性和潛能，教育就是老農和小苗的關系，老農提供環境和適當的幫助，小苗自己在長，而全部教育的美景，教育的真實過程，都在小苗自己的豐美生長之中。就如上述的新聞中，豪爾頓他們自己在成長。而這種合于大自然的成長使我們驚嘆。

　　生本，這就是大學的教育力和創造力的出路。有了這樣的出路，在中小學我們不拒絕任何品類的生源。大學生更為強大，清華北大的大學生更強，他們產生的天天向上的、忠于祖國的自我教育力和創造力，將會使我們的大學蓬勃發展。

　　大約是10多年前，我應清華大學某個機構之邀作過一個生本教育的報告；10年前，我應北京大學教育學院陳向明院長之邀，在北京大學教育論壇對專家教授做報告；3年后，又向該院博士碩士生們報告。這幾次報告講的都是生本教育，內容多涉中小學。最后一次報告后，一位北大碩士生追著出來，他原來是研究高等教育的，高等教育的論文，他想要改變為到華陽小學去研究，寫中小學生本教育的論文。雖然他后來沒有成行，但也給我很大的鼓舞。

　　今天，恰好遇著招生的風波，我借此來提個建議，仰兩校的領導，藉此推動一個重大的變革，為天下之表率，開教育之先河。